川巖離我的老家不遠,在孩提時代,不時聽到有關上界頭、下界頭的傳說,認為那是一個神仙出沒的地方,一定很美,因此,一直對川巖有一種莫名的向往。
川巖位處越城嶺深處,山路陡險,但其實距離并非遙遠。從東安縣城至川巖小鎮,不過20來公里,從零陵古城出發,也不過1小時車程。
川巖由16個行政村組成,村村之間,群山連綿,但亦有道途相通,可行車。山上多竹樹,山下多巖石,屬喀斯特地貌,巖洞甚多。一條小溪蜿蜒其間,曾于20世紀60年代在此截其流而建成一座中小型的松江水庫。水面清澈澄明,若似碧玉,現已成為游泳愛好者的樂園。每天清晨,縣城里常有成隊的游泳愛好者,開車前來此處逐浪擊水,擁抱山河,放松心情,聚集精氣。
川巖雖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,但是,這里的文化并不落后。從川巖鄉豹虎巖村的黃家宗祠與古戲臺,就足以看出這里的村民對文化的重視。人常曰:有宗祠處必多忠孝人家;有戲臺處必多賢臣良將。因為在古代,沒有健全的教育體系,沒有電視電影,也沒有多少可看的書籍,但凡要獲取倫理法度,了解世態炎涼,明白是非曲直,除了宗祠,也許就是戲臺。
豹虎巖村古戲臺修建于清乾隆年間,今屬市級文物。古戲臺以大塊規整方石為基,臺基高約一米。共闊三間,中為戲臺,向前突出數米,形成亭閣狀建筑,戲臺中間有四根木柱支撐檐梁,木柱皆漆以紅色,兩側為平脊二層封火磚墻,無翹角,其高二丈,上蓋小青瓦。戲臺上項為二重飛檐,四角向外翹起,其屋脊兩端堆塑鳳凰一對,其尾上翹,與戲臺飛檐相諧成趣,栩栩如生,堪為妙絕。
戲臺前為一個空曠的大坪,大坪里可容坐四五百來人。大坪的后面是黃家宗祠,祠堂二進三開間,正堂屋供奉著黃氏祖先的靈位牌匾。顯然,這戲臺最初應為黃家宗祠的一部分。
戲臺前的兩側各有一棵大古樹,左邊是一棵是樟樹,樹上掛有一塊標牌,標注樹齡為260年??梢韵胍?,這棵樟樹與戲臺的年代差不多一樣久遠。另一棵樹為櫸樹,但沒有掛牌,細葉,桿直,高達十丈,估計樹齡也不會少于200年。
自修建以來,已歷經二百多年。戲臺前的兩紅燈籠,雖然已有些灰白,臺柱的油漆有些剝落,但是翹角飛檐與那紅墻黛瓦,又無不讓人肅然起敬。
竚立于臺前的空地,想那過往的歲月,金角鐵馬的追逐,氣吞萬里的豪邁,神奇美麗的傳說,帝王將相的軼聞,山野村夫的趣事,光怪陸離的故事,柔腸寸斷的思緒,一曲曲、一幕幕在這個臺戲上輪番上演。從而,使這里原本道途閉塞的村民有了文明的宣教和文化的撫慰,使那游蕩的靈魂得以安頓,干渴的心靈得以滋養浸潤。靜心聽去,仿若鏗鏘的鑼鼓還在不遠的山野間回蕩……
從古戲臺出來,前行數里,便是川巖村。
川巖村的最奇特之處,有一巖洞,其高數丈,狀若穹廬,東西相通,故人稱“穿巖”。但不知何時變成了“川巖”?也許是因為巖下有一清溪流過之故吧。
村民在巖之東側堰而筑之,遂成一小潭,潭邊擺放著一二張方桌,六七條木凳,每逢酷夏,村民三三兩兩,端上一壺清茶,或坐或躺,在潭邊閑聚,無論看人下棋,抑或是聽人聊天,都是一種無可比擬的享受。亦有村民提著衣服、蔬菜來此,一邊聊天,一邊漂洗,其情其景甚有詩意。
我沿潭邊細細察看,絕崖峭壁之間,竟不見一個文字。心想這等好的崖壁,這等好的景致,這等好的清溪,為何竟被那些云游四方的文人墨客所疏漏了呢?同時,也為這個巖洞未被世人所涂鴉而深感慶幸。無涂鴉,更顯得這方山水的圣潔。
川巖形如門戶,從巖口小道而入,便是川巖村,有良田數百頃,再往前,便是高山,有燕窩弄小水壩一座,小水壩之水正是川巖村門前小溪的源頭。這里村風純樸,百姓怡然自樂,稍久坐,便有村民邀至家中做客,供以酒飯,仿若有似桃源仙境。
從川巖村出來,經通村公路到達樂子沖,樂子沖有干欄式漢族吊腳樓20余棟,很有地域特色。因為干欄式吊腳樓多為山里瑤族人建筑,而在漢人中建造此類建筑,獨有樂子沖。于是,下車來到村里,心想細細察看一番。但不到一刻,忽降大雨,我們只好在一家檐下避雨。屋內出一位大嫂,叫我們到其廳堂去坐。
從大嫂處了解到,樂子沖村,最多時有300余人,但目前居住在村里的不到10人,基本上都搬到縣城去了。在村里我們見到一位年逾90歲的老奶奶,她衣著整潔,身體硬朗,談吐爽朗,思維敏捷,從面相看來,好像就是七十多歲的樣子。問其村中人身體狀況,她說八九十歲的人都很強健,有的還在拾柴種菜??梢?,這里是一個長壽村,非常適合于做民俗旅游。
樂子沖村邊有一山溪,溪里有山蟹,可為美味。一位村民跟我們談起許多樂子沖的神奇故事,她說在樂子沖有人遇到過山鬼,形若少婦,面微笑,勾人魂魄。因此,每天晚上,村里人都早早回家休息,很少相互走動。這故事真實與否?我們暫未去考證,只好呵呵一笑,權當飯后的談資。
樂子沖最讓令人流連忘返的是這里的一片楓樹林,大約十來株,估計樹齡都在百年以上,樹干直入云霄。每當深秋時節,寒霜浸染,楓葉由綠而黃,由黃而紅,微風拂動,若似千萬只金色的鴿子在翠黛如玉的青山間舞動,又似一幅靜美的畫卷鑲嵌在藍天白云之下。
不過,最有意思的還是樂子沖的石板路和石墻基,都是用頁巖片石干壘而成,像一頁頁經卷,或堆堆疊疊,或零零散散,或規整,或無序地存放在這里,我用用擦去一片書頁上的塵埃,卻無法讀懂這天地之間的神秘。
雨稍歇,我們開車繼續向前,到下界頭,在桂支書家吃中飯。桂支書原本是祁陽縣人,因其父輩以造紙為業,遂來下界頭,便在此定居下來,今已近百年。吃完飯,天又下起了大雨。因我們還想趁此機會去黃泥洞林場的皂水凼看看,便匆匆告別桂支書,開車向黃泥洞林場駛去。
從下界頭到大寬的一路上,不時見到滑坡與洪水漫過路面的場景,我們的車兩次險些掉進溝中。
經黃泥洞,又崎嶇而行十余里,終于到達皂水凼。我們站在皂水凼的凼底,往上仰望,根本看不到往日那百米長流、瀑布垂簾、直落云天的場景。問其故,原來是林場為解決村民和場部用電問題,在皂水凼的下面建起了一座電站,皂水凼的水流被通過管道引入電站了,故此,皂水凼瀑布景觀消逝不存,成為昨天的記憶。
沒有見到瀑布,繼續沿瀑布側邊的另一條山谷前進了幾公里,山谷峭壁絕崖,深不見底,車子在半壁間行進,好不驚險,最后,到達一處較為平坦的開豁地帶。停下車來,我們下車慢步,四周高山圍合,若似一口大井。山上竹木青翠,一條小溪在谷底的巨石間蜿蜒前行,溪邊的沙石間生長著許多青翠的野芋頭,實有些讓游人著迷。一群蝴蝶飛來,仿若似一幅油畫般的美麗,山坡的小路上有幾只山羊在懶洋洋地啃著青草,白云在不寬的天際間飄行。秦琦先生說,這里沒有手機信號,沒有泥石流,不要當心山洪,除了山風,除了翠綠,便是靜靜地聆聽這個世界的天籟之響,可以說是一處野營露宿的絕佳去處。
這時,前面一陣摩托聲響起,發現有兩輛越野摩托朝我們開來,經詢問,得知他們是從零陵特地過來游覽的驢友,車上有露宿帳篷和一些生活工具。溪谷間有一小潭,潭邊有兩位釣者在此垂釣,此時,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,而釣者根本還沒有收拾釣具的想法,估計他們將要在此過夜。
從黃泥洞林場出來,沿金江水庫左岸而行,一路甚為顛簸,在興奮之中仍感有些困頓,閉目而思,深感從川巖沿途走來,的確有若人間天堂。
責編:田文
來源:東安縣融媒體中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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